?他笑了笑,接着道:“你既然已有了‘割鹿刀’,还要那柄‘蓝玉’剑干什 么?”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风四娘失笑道:我早知道你这小贼在打我那柄剑的主意——好吧!看在你对我 还算孝顺,我就将这柄剑赏给你吧!” 她取出剑,抛出了窗外。 萧十一郎双手接住,笑道:“谢赏。” ?他拔出了剑,轻轻抚摸着,喃喃道:“果然是柄好剑,只可惜是女人用的。” 风四娘忽然道:对了,你要这把女人用的剑干什么?” ?萧十一郎笑道:‘自然是想去送给一个女人。” 风四娘瞪眼道:送给谁?” 萧十一郎道:“送给谁我现在还不知道,只不过我总会找个合适的女人去送给 她的,你请放心好了。” 风四娘咬着嘴唇,悠悠道:“好,可是你找到的时候,总该告诉我一声。” 萧十一郎道:“好,我这就去找。” 他刚转过身,风四娘突又喝道:“慢着。” 萧十一郎慢慢地转回身子,道:“还有何吩咐?” 风四娘眼波流动,拿起了床上的“割鹿刀”,道:“你难道不想见识见识这把 刀?” 萧十一郎道:“不想。” ?他回答得居然如此干脆,风四娘不禁楞了楞,道,为什么?” 萧十一郎笑了笑,道:“因为——我若猜得不错,这把刀八成是假的。” 风四娘耸然道:“假的?你凭什么认为这把刀会是假的。” ?萧十一郎道:“我问你,赵无极、屠啸天、‘海灵子’,这三个人哪个是省油 的灯?” 风四娘冷笑道”三个人都不是好东西。” 萧十一郎道:“那么,他们为何要远巴巴地将“独臂鹰王’这老怪物找来,心 甘情愿地受他的气,而且还将刀交给他,事成之后,也是他一个人露脸,像赵无极 这样的厉害角色,为什么会做这种傻事?” 风四娘道:“你说为什么?” 萧十一郎道:“就因为他们要这‘独臂鹰王’做替死鬼。做箭垛子。” 风四娘皱眉道:“箭垛子?” 萧十一郎道:“他们明知这一路上必定有很多人会来夺刀,敢来夺刀助自然都 有两下子,所以他们就将一柄假刀交给司空曙,让大家都来夺这栖假刀,他们才好 太太平平地将真刀护到地头。’ 他叹了口气,接道:“你想想,他们若非明知这是假刀,我们在那里打得天翻 地覆时,他们三人为何不过来帮手?” 风四娘道:“这——这也许是因为他们生拍打扰了司空曙….,而且他们本来 就是住在别处的,马回回只为司空曙一个人准备了宿处。” 萧十一郎摇着头笑道:“司空曙带着的若是真刀,他们三个人能放心将他一个 留在那边么?” 风四娘说不出话来了。 ?她愣了半晌,突然拔出刀,大声道:“无论你怎么说,我也不相信这柄刀会是 假的!” 刀,的确是光华夺目。 但仔细一看,就可发觉这灿烂的刀光带着些邪气,就好像那些小姑娘头上戴的 镀银假首饰似的。 萧十一郎拔出了那柄枘蓝玉,道:“你若不信,何妨来试试?” ?风四娘咬了咬牙,穿窗而出,一刀向剑上撩了过去。 只听“呛”的一声—— ?雪亮的刀已断成两半! 风四娘整个人都僵住了,手里的半截刀也掉落在地上!假如有人说风四娘绝不 会老,那么她在这一刹那间的确像是老了好几岁。 萧十一郎摇着头,喃喃道:“人人都说女人比男人聪明,可是女人为什么总常 常会上男人的当呢?” 风四娘又跳了起来,怒道:“你明知刀是假的,还要骗我的剑,你简直是个 贼,是个强盗。” 萧十一郎叹道:“我的确不该骗你,可是我认得一位姑娘,她又聪明、又漂 亮、又爽直,我已有很久没见过她的面了,所以想找件礼物送给她,也好让她开心 开心。” 风四娘瞪大了眼睛,道:“那——那女人是谁?” 萧十—郎凝注着她,带着温暖的微笑,缓缓道:“她叫做风四娘,不知你认不 认得她?” ?风四娘突然觉得一阵热意自心底涌起,所有的怒气都已消失无踪,全身都软, 软软地倚着窗户,咬着嘴唇道:“你呀!你这个人——我认识了你,至少也得短命 三十年。” 萧十一郎将那柄“蓝玉”剑双手捧过来,笑道:“你虽然没有得到‘割鹿 刀’,却有人送你柄‘蓝玉’剑,你岂非也应该很开心了么?” 标题 <<旧雨楼·古龙《萧十一郎》——第六章美人心>> 古龙《萧十一郎》 第六章美人心 茶馆。 济南虽是个五方杂处、卧虎藏龙的名城,但要找个比茶馆人更杂、话更多的地 方,只怕也很少。 风四娘坐茶馆的机会真不多,但每次坐在茶馆里,她都觉得很开心,她喜欢男 人们盯着她看。 一个女人能今男人们的眼睛发直,总是件开心的事。 这茶馆里大多数男人的眼睛的确都在盯着她,坐茶馆的女人本不多,这么美的 女人更少见。 ?风四娘用一只小茶碗慢慢地吸着茶。茶叶并不好,这种茶她平日根本就不会入 口,但现在却似舍不得放下. 她根本不是在欣赏茶的滋味,只不过她自己觉得自己喝茶的姿势很美,还可以 让别人欣赏欣赏她这双手。 萧十一郎也在瞧她,觉得很有趣。 他认识风四娘已有很多年了,他很了解风四娘的脾气。 ?这位被江湖中人称为“女妖怪”的女中豪杰,虽然很难惹、很泼辣,但有时也 会天真得像个孩子。 萧十一郎一直很喜欢她,每次和她相处的时候都会觉得愉快,但和她分手的时 候,却并不难受。 这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情,怕自己也分不清. 他们赶到济南来,因为割鹿刀也到了济南。 ?还有很多名人也都到了济南…… 突然间,本来盯着风四娘的那些眼睛,一下于全都转到门外面去了;有人伸长 脖子瞧,有人甚至已站起来,跑到门口。 风四娘也有些惊奇,她心里想:“外面难道来了个比我更漂亮的女人?” 风四娘有些生气,又有些好奇,也忍不住赶到门口去瞧瞧。她心里想到要做一 件事,就绝不会迟疑。 ?她到了门口,才发现大家争着瞧的,只不过是辆马车。 这辆马车虽然比普通的华贵些,可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地方!车窗车门都关 得紧紧的,也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人。 马车走得也不快,赶车的小心翼翼,连马鞭都不敢扬起,像是怕鞭梢在无意间 伤及路人。 拉车的马虽不错,但并非什么千里驹。 ?奇怪的是,大家却偏偏都在盯着这辆马车瞧,有些人还亦窃窃私语,就像是这 马车顶上忽然长出朵大喇叭花来了似的。 “这些人宁可看这被马车,却不看我。”风四娘真有点弄不懂了,这地方的男 人难道都有点毛病? 她忍不住冷笑道:“这里的人难道都没有见过马车吗?一辆马车有什么好看 的?” 旁边的人扭过头瞧了她一眼,目光却又立刻回到那辆马车上去了。只有个驼背 的老头子搭汕着笑道:“姑娘你这就不知道了,马车虽没有什么,但车里的人却是 我们这地方的头一号人物。” 风四娘笑道:“哦?是谁?” 老头子笑道:“说起此人来,可真是大大的有名,她就是城里‘金针沈家’的 大小姐沈璧君沈姑娘,也是武林中第一位大美人。” 他满脸堆着笑,仿佛也已分沾到一分光彩,接着又道:“我说错了!沈妨娘其 实已不该叫做沈姑娘,应该叫做连夫人才是。看姑娘你也是见多识广的人,想必知 道姑苏有个‘无瑕山庄’,是江南第一世家,沈姑娘的夫婿就是‘无瑕山庄’的主 人连城璧 连公子。” 风四娘淡淡道:“连城璧……这名字我好像听说过。” 其实她不但听说过,而且还听得多了。 “连城璧”这名字近年在江湖中名头之响,简直如日中天!就算他的对头仇 人,也不能不对他挑大拇指。 ?那老头子越说兴趣越浓,又道,“沈站娘出嫁已有两三年,上个月才归宁,城 里的父老兄弟都一心想看看她这两年来是否出落得更美了。只可惜这位姑娘从小知 书识理,深居简出,我老头子等了二十年,也只不过遇见她一两次而已。 ?风四娘冷笑道:“如此说来,这位沈姑娘倒真是你们济南人心中的宝贝了?” 老头子根本听不出她话中的讥诮之意,点着头笑道:“一点也不错,——点也 不错……” 风四娘道:“她坐在车子里,你们也能瞧得见她吗?” 老头子眯着眼笑道:“看不到她的人,看看她坐的车子也是好的。” 风四娘几乎气破了肚子,幸好这时马车已走到路尽头,转过去瞧不见了,大家 这才纷纷落座。 有人还在议论纷纷:“你看人家,回来两个月,才上过一趟街。唉!谁能娶到 沈姑娘这样的媳妇。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。”Y “但人家连公子也不错,不但学问好、家世好、人品好、相貌好,而且听说武 功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.这样的女婿哪儿找去?” “这才叫郎才女貌,珠连碧合。” ?“听说连公子前两天也来了,不如是否……” 大家谈谈说说,说的都是连城璧和沈璧君夫妻,简直将这两个人说成天上少 有、地下无双! 风四娘也懒得听了,正想叫萧十一郎赶快算帐走路,但她身子还没有完全转过 来,眼角突然瞥见一个人。 茶馆的斜对面,有家“源记”钱庄票号。 ?当时的行商客旅,若觉得路上携带银两不便,就可以到这种钱庄去换“银 票”。信用好的钱庄发出的银票,走遍天下都可通用;信用不好的钱庄就根本无法 立足。当时“银票”盛行,就因为所有钱庄的信用都很好。 做这行生意的,大都是山西人,因为山西人的手紧,而且擅长于理财!这家 “源记”票号,就是其中最大的一家。 风四娘看到的这个人,此刻刚从“源记”票号里走出来。 这人年纪约莫三十左右,四四方方的脸,四四方方的嘴。穿着件规规矩矩的浅 蓝缎抱,外面却罩着件青布衫,胸上穿着经久耐穿的白布袜、青布鞋。全身上下干 干净净,就像是块刚出炉的硬面饼。 无论谁都可看出这是个规规矩矩、正正派派的人,无论将什么事交托给他都可 以放心.、 ?但风四娘见这到这人,却立刻用手挡住了脸,低下头就往后面走,就像是穷光 蛋遇着了债主似的。 不巧的是,这人的眼睛也很尖,走出来就瞧见风四娘了。一瞧见风四娘,他眼 睛里就发出了光,大叫道:“四娘,四娘……风四娘…。.” 他嗓子真不小,三条街外的人只怕都听得风。 风四娘只有停下脚,狠狠道:“倒楣,怎么遇上了这个倒楣鬼。” ?那位规矩的人已撩起了长衫,大步跑过来。 他眼睛里有了风四娘,就似乎什么也瞧不见了!街那边刚好转过来一辆马车, 收势不及,眼见就要将他撞倒。 茶树里的人都不禁发出了惊呼.谁知这人一退步,伸手一挽车轭,竟硬生生把 马车拉住了! 只见他两条腿钉子般钉在地上,一条手臂怕不有千斤之力,满街上的人又都不 禁发出了喝彩声。 这人却似全没听到,向那已吓呆了的车夫抱了抱拳,道:“抱歉。” 这句话刚说完,他的人已奔入了茶馆,四四方方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宽慰的微 笑,笑道:“四娘,我总算找到你了。” 风四娘用眼白横了他一眼,冷冷道:“你鬼叫什么?别人还当我欠了你的债, 你才会在这儿一个劲儿的穷吼。” 这人的笑容看起来虽已有些发苦,却还是陪着笑道:“我——我没有啊!” 风四娘从鼻子里“哼”了一声,道:“你找我干什么?” 这人道:“没——没事。” 风四娘瞪眼道:“没事?没事为何要找我?” 这人急得直擦汗,道:“我——只不过觉得 好久没、没见了,所以——所以 ——才——” ?原来他一着急就变成了结巴,越结越说不出。本来相貌堂堂的一个人,此刻就 像变成了个呆头鹅。 风四娘也忍不住笑了,道:“就算好久没见,你也不应该站在街上穷吼,知道 吗?” 看到风四娘有了笑容.这位规矩人才松了口气,陪着笑道:“你——你一个 人?” 风四娘向那边坐着的萧十一郎指了指,道:“两个。” 这人脸色立刻变了,眼睛瞪着萧十一郎,就像是恨不得将他一口吞下去,涨红 着脸道,“他——他——他是什么人?” ?风四娘瞪眼道:“他是什么人,跟你有什么关系?你凭什么问他?” 这人急得脖子都粗了,幸好这时萧十一郎已走了过来,笑道:“我是她堂弟, 不知尊驾是……” 听到“堂弟”两个字,这位规矩人又松了口气,说话也立刻变得清楚了起来, 抱着拳笑道:“原来尊驾是风四娘的堂弟,很好很好,太好了……在下姓杨,草字 开泰,以后还请多指教。” 萧十一郎似乎觉得有些意外,动容道:“莫非尊驾就是‘源记’票号的少东 主,江湖人称‘铁君子’的杨大侠么?” 杨开泰笑道:“不敢,不敢……” 萧十一郎也笑道:“幸会,幸会……” ?他吃掠的倒并非因为这个人竟是富可敌国的“源记”少东,而因为他是少林监 寺“铁山大师”唯一的俗家弟子,一手“少林神拳”据说已有了九成火候,江湖中 已公认他为少林俗家弟子中的第一高手。 ?这么样土头土脑,见了风四娘连话都说不出的一个人,居然是名震关中的武林 高手,萧十一郎自然难免觉得意外。 杨开泰的眼睹又已转到风四娘那边去了,陪着笑道:“两位为何不坐下来说 话。” ?风四娘道:“我们正要走了。” 杨开泰道:“走?到——到哪去?” ?风四娘眼珠子一转,道:“我们正想找人请客吃饭。” 杨开泰道:“何必找人,我——我——” 风四娘用眼角膘着他,道:“你想请客?” ?杨开泰道:“当然,当然——听说隔壁的排骨面不错,馒头也蒸得很白……” 风四娘冷笑道:“排骨面我自己还吃得起,用不着你请,你走吧!” ?杨开泰擦了擦汗,陪笑道:“你——你想吃什么,我都请。” 风四娘道:“你若真想请客,就请我们上‘悦宾楼’去,我想吃那里的水泡 肚。” 杨开泰咬了咬牙,道:“好——好,咱们就上“悦宾楼”。 每个城里都有一两家特别贵的饭馆,但生意却往往特别好,因为花钱的大爷 们爱的就是这调调儿。 ?坐在价钱特别贵的饭馆里吃饭,一个人仿佛就会变得神气许多,觉得自己多多 少少还是个人物。 其实”悦宾楼”卖五钱银子一份的水泡肚,也未必比别家卖一钱七的滋味好 些,但硬是有些人偏偏要觉得大不相同。 ?杨开泰从走上楼到坐下来,至少已擦了七八次汗。 风四娘开始点菜了,点了四五样,杨开泰的脸色看来已有点发白,突然站起 来,道:“我——我出去一趟,就——就回来。” 风四娘理也不理他,还是自己点自己的菜。等杨开泰走下楼,她已一口气点了 十六七样莱,这才停下来,道:“你猜不猜得出他干什么去了?” 萧十—郎笑了笑,道:“去拿钱?” ?风四娘笑道:“一点也不错,这种人出来身上带的钱绝不会超过一两银子。” 萧十一郎道:“无论如何,他总是个君子,你也不该穷吃他。” ?风四娘冷笑道:“什么‘铁君子’,我看他简直像个铁公鸡!就和他老子一 样,一毛不拔!这种人不吃吃谁?” 萧十一郎道:“他总算对你不错。” 风四娘道:“我这么样吃他,就是要将他吃怕。” 她撇了撇嘴,道:“你也不知道这人有多讨厌,自从在王老夫人的寿宴上见过 我一面后,就整天像条狗似的盯着我。” ?萧十一郎道:“我倒觉得他很好,人既老实、又正派,家世更没话说,武功也 是一等的高手,我看你不如就嫁给他……” 话未说完,风四娘己叫了起来,道:“放你的屁,天下的男人死光了,我也不 会嫁给这种铁公鸡。” ?萧十一郎叹了口气,苦笑道:“女人真奇怪,未出嫁前,总希望自己的老公又 豪爽、又慷慨!等到嫁给他以后,就希望他越小气越好,最好一次客也不请,把钱 都交给她。” ?上第二道菜的时候,杨开泰才赶回来。那边角落上刚坐下的一个面带微须的中 年人看到他,就欠了欠身,抱了抱拳。 杨开泰也立刻抱拳还礼,彼此都很客气。 那中年人是一个人来的,穿的衣服虽然并不十分华贵,但气派看来却极大,腰 畔系着的一柄乌鞘剑.看来也非凡品。一双眸子更是炯炯有神,顾盼之问,隐然有 威,显见是个常常发号施令的人物。 风四娘早就留意到他了,此刻忍不住问道,“那人是谁?” 杨开泰道:“你不认得他?奇怪奇怪!” 风四娘道:“我为什么就一定要认得他?” 扬开泰压低声音,道:“他就是当年巴山顾道人的衣体弟子柳色青,若论剑法 之高远清灵,江湖间只怕已很少有人比得上他了!” 风四娘也不禁为之动容,道:“听说他的‘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’已尽得 顾道人的神髓,而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,你看过吗?” 杨开泰道:‘这人生性恬淡,从来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,所以江湖中认得他的 人很少,但却和嵩山的镜湖师兄是方外至交,所以我才认得他。” 他说别的话时,不但口齿清楚,而且有条有理!但一说到自己和风四娘的事 情,就立刻变成个结结巴巴的呆子。 风四娘瞟了萧十一郎一眼,道:“看来这地方来的名人倒不少。” 杨开泰笑道:“的确不少,除了我和柳色青外,大概还有厉刚、徐青藤、朱白 水和连城璧公子。” 风四娘冷笑道:“如此说来,你也是个名人了?” 杨开泰愣了愣,道:“我——我——我——” ?他又说不出话来了。 连城璧、柳色青、杨开泰、朱白水、徐青藤、厉刚,这六人的名字说来的确非 同小可,近十年来的江湖成名人物中,若论名头之响,武功之高,实在很难找得出 几个人比这六人强的。 这六人的年纪都不大,最大的厉刚也不过只有四十多岁,但他们不但个个都是 世家子弟、名门之后,而且为人都很正派,傲的事也很漂亮!连江湖中最难惹的老 怪物“木尊者”,都说他们六人都不愧是“少年君子”。 ?“本尊者”这句话说出来,“六君子”之名立刻传遍了江湖。 风四娘瞟了萧十一郎一眼,萧十一郎仍在低着头喝酒,始终都没有说话,风四 娘这才转向杨开泰,道:“今天是什么风将你们六位大名人都吹到济南来了啊?” 杨开泰擦了擦汗,道:’有——有人情——请我们来的。” 风四娘道:“能够请得动你们六位的人,面子倒真不小。是谁呀?” 杨开泰道:“是——是司空曙、赵无极、‘海灵子’、屠啸天和徐大师联合的 请柬,要我们到大明湖畔的沈家庄来看一把刀。” 风四娘眼睛亮了,道:“看什么刀?” ?杨开泰道:“‘割鹿刀’!” 风四娘淡淡道:“为了看一把刀,就将你们六位都请来,也未免太小题大作了 吧?” 杨开泰道:“据说那不是一把普通的刀,徐大师费了一生心血才铸成的。他准 备将这把刀送给我们六人中的一人,却不知送给谁好。” 风四娘道:“所以他就将你们六人都请来,看看谁的本事大,就将刀送给谁, 是吗?” 杨开泰道:“只怕是的..” 风四娘冷笑道:“为了一把刀,你们居然就不惜老远地跑到这里来拼命,你们 这六位‘少年君子’也未免太不值钱了吧?”’ ?杨开泰涨红了脸,道:“其实我——我并不想要这把刀,只不过——只不过— —” 萧十一郎忽然笑道:“我了解杨兄的意思,徐大师既有此请,杨兄不来,岂非 显得示弱于人了么?我知道杨兄要争的是这份荣誉,绝不是那把刀!” 杨开泰展颜笑道:“对对对,对极了……” 他接着又道:“何况徐大师这把刀也并不是白送我们的,无论谁得到这把刀, 都要答应他两件事。” 风四娘道:“拿了人家以一生心血铸成的宝刀,就算要替人家擞二十件事,也 是应该的。” ?杨开泰叹了口气,道:“这两件事做来只怕比别的两百件事还要困难得多。” 风四娘道:“哦?” 杨开泰道:“第一件事他要我们答应他,终生佩带此刀.绝不让它落入第二人 手中。这件事说来容易,做来却简直难如登天。” 他苦笑着接道:“现在江湖中已不知有多少人知道这把刀的消息了,无论谁将 这把刀夺到手,立刻就能成名露脸,震动江湖。带着这把刀在江湖走动,简直就好 像带着包火药似的,随时都可能引火上身。” 风四娘笑了笑道:“这话倒不假,就连我说不定也想来凑凑热闹呢。” 杨开泰道:“但若比起第二件事来,这件事倒还算容易的。” 风四娘道:“哦?他要你干什么?到天上搞个月亮下来么?” 杨开泰苦笑道:“他要我们答应他,谁得到这把刀之后,就以此刀为他除去当 今天下声名最狼藉的大盗…。” ?他话未说完,风四娘已忍不住抢着问道:“他说的是谁?” 杨开泰一字字缓缓道:‘萧十一郎!” 已经上到第十样菜了。 ?杨开泰忽然看到满桌子的菜,脸色就立刻发白,喃喃道:‘菜太多了,太丰富 了,怎么吃得下?” 风四娘板着脸道:“这话本该由做客人的来说的,做主人的应该说:菜不好, 莱太少……你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?” 杨开泰擦了擦汗,道:“抱——抱歉,我——我一向很少做主人。” 风四娘也忍不住为之失笑,道:‘你这人虽然小气,总算还坦白得很。” ?萧十一郎忽然道:“不知杨兄可认得萧十一郎么?” 杨开泰道:“不认得。” ?萧十一郎目光闪动,道:“杨兄既然与他素不相识,得刀之后,怎忍下手杀 他?” 杨开泰道:“我虽不认得他,却知道他是个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,这种人正是 ‘人人得而诛之’,我为何要不忍?” ?萧十一郎道:“杨兄可曾亲眼见他做过什么不仁不义的事?” 杨开泰道:“那倒也没有,我——只不过时常听说而已。” ?萧十一郎笑了笑,道:“亲眼所见之事,尚且未必能算准,何况仅是耳闻 呢?” 杨开泰默然半晌,忽也笑了笑,道:“其实就算我想杀他,也未必能杀得了 他。江湖中想杀他的人也不知有多少,但他岂非还是活得好好的?” ?风四娘冷笑道:“一点也不错,你若肯听我的良言相劝,还是莫要得到那柄刀 好些,否则你非但杀不了萧十一郎,弄不好也许还得死在他手上。” 杨开泰叹道:“老实说,我能得那柄刀的希望本就不大。” 风四娘道:“以你之见,是谁最有希望呢?” 杨开泰沉吟着,道:“厉刚成名最久,他的‘大开碑手’火候也很老到,只不 过他为人太方正,事法也不免呆板了些,缺少变化。” ?风四娘道:“如此说来,他也是没有希望的了。” 杨开秦道:“他未必能胜得过我。” ?风四娘道:“徐青藤呢?” 杨开泰道:“徐青藤是武当掌门人最心爱的弟子,拳剑双绝,轻功也好,据说 他的剑法施展出来,已全无人间烟火气,只可惜……” 风四娘道:“只可惜怎样?” 杨开泰道:“他是世袭的杭州将军,钟鸣鼎食,席丰履厚。一个人生活过得若 是太舒适了,武功就难有精进。” ?风四娘道:“所以,你觉得他也没什么希望,是吗?” 杨开泰没有说话,无疑已默认了. 风四娘道:“朱白水呢?我听说他身兼峨嵋、点苍两家之长,又是昔年暗器名 家‘千手观音’朱夫人的独生子。收发暗器的功夫,一时无二。” 杨开泰道:“这个人的确是惊才绝技,聪明绝顶,只可惜他太聪明了,据说已 看破红尘,准备剃度出家,所以他这次来不来都很成问题。” ?风四娘道:“他若来呢?” 杨开泰道:“他既已看破红尘,就算来了,也不会全力施为。” 风四娘道:“他也没希望?” ?杨开泰道:“希望不大。” 风四娘瞧了坐在那边自斟自饮的柳色青一眼,压低声音道:“他呢?” ?杨开泰道:“此人剑法之高,无话可说,只可惜人太狂傲,与人交手时未免太 轻敌!而且百招过后若还不能取胜,就会变得渐渐沉不住气了。’ 萧十一郎笑道:“杨兄的分析的确精辟绝伦……” 风四娘道:“你既然很会分析别人,为何不分析分析自己?” 杨开泰正色道:“我自十岁时投入恩师门下,至今已有二十一年;这二十一年 来无论风雨寒暑,我早晚两课从未间断,我也不敢妄自菲薄。若论掌力之强、内劲 之长,只怕已很少有人能比得上我。, 萧十一郎叹道:“杨兄果然不愧为君子,品评人事,既不贬人扬己,也不矫情 自谦,而且——” 风四娘抢着笑道,“而且他心里无论有什么事都存不住的,脸上立刻就会显露 出来。有人要他请客他的脸简直比马脸还难看。” 杨开泰的脸又红了,道:“我——我一—我只不过——” 风四娘道:“你只不过是太小气,所以你的内力虽深厚,掌法却嫌太放不开, 总是不求有功,但求无过。别人虽很难胜你,你想胜过别人也很难。” 她笑了笑,接着道:“你评论别人完了,也得让我评论评论你,对不对?” 杨开泰红着脸呆了半晌,才长长叹了口气,道:“四娘你真不愧是我的知 己。” 风四娘道:“知己两字,倒不敢当,只不过你的毛病我倒清楚得很。” 杨开泰叹道:“正因如此,所以我才自觉不如连城璧。” 风四娘道:“你看过他的武功?” 杨开泰道:“就因为他的武功从不轻易炫露,才令人更觉深不可测。” 萧十一郎道:“据说此人是个君子,六岁时便已有‘神童’之誉。十岁时剑法 已登堂奥,十一岁时就能与自东瀛渡海而来的‘一刀流’掌门人太玄信机交手论 剑,历三百招而不败。自此之后,连扶桑三岛都知道中土出了位武林神童。” 他笑了笑,悠然接道:“但我也听说过萧十一郎也是位不世出的武林奇才,刀 法自成一格,出道后从未遇过敌手。却不知道这位连公子比不比得上他?” 杨开泰道:“萧十一郎的刀法如风雷闪电,连城璧的剑法却如暖月春风,两人 一刚一柔,都已登蜂造极。但自古‘柔能克刚’,放眼当今天下,若说还有人能胜 过萧十一郎的,只怕就是这位连城璧了。” ?萧十一郎神色不动,微笑道:“听你说来,他两人一个至刚、一个至柔,倒好 像是天生的对头。” 杨开泰道:“但萧十一郎却有几样万万比不上连城璧!” 萧十一郎道:“哦?愿闻其详。” 杨开泰道:“连城璧武林世家子弟,行事大仁大义,而且处处替人着想,从不 争名夺利。近年来人望之隆,无人能及.已可当得起‘大侠’两字2这种人无论走 到哪里,别人都对他恭敬有加,可说已占尽了天时、地利、人和。” 风四娘咬着嘴唇道:“萧十一郎呢?” 杨开泰道:“萧卜一郎却是声名狼藉的大盗,既没有亲人,更没有朋友,无论 走到哪里,都绝不会有人帮他的忙。” 蒲十一郎虽然还在笑,但笑容看来已带着种说不出的萧索寂寞之意,他举起酒 杯.—饮而尽,大笑道:“说得对,说得好,想那萧十一郎只不过是个马车夫的儿 子而已,又怎能和连城璧那种世家子弟相比。” ?杨开泰道:“除此之外,连城璧还有件事,也是别人比不上的。” 风四娘道:“什么事?” ?杨开泰道,“他还有个好帮手,贤内助。” 风四娘道:“你说的可是沈璧君?” 杨开索道;不错,这位连夫人就是‘金针’沈太君的孙女儿,不但身怀绝技, 而且温柔贤慧,是位典型的资妻良母。” 风四娘冷冷道:“只可惜她已嫁人了,否则你倒可以去追求追求。” 杨开泰的脸立刻又红了,吃吃道:“我——我——我只不过——” 风四娘慢慢地吸着杯中的酒,喃喃道:“不知道沈家的‘金针’比起我的‘银 针’来怎样?…。” 她忽然抬起头,笑道:“你们什么时候到沈家庄去?” ?杨开泰道:“明天下午——护刀入关的司空曙,最迟明天早上就可到了。” 风四娘眼珠子直转,道:“不知道他们还请了些什么人?’杨开泰道:“客 人并不多……”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,瞧着风四娘道:“你是不是也想去?” 风四娘冷笑了一声,淡淡道:“人家又没有请我,我脸皮还没有那么厚” 杨开泰道,“但我可以带你去,你就算是我的——我的———” 风四娘瞪眼道:“算是你的什么人?” 杨开泰红着脸,吃吃道:“朋——朋——朋友——” 标题 <<旧雨楼·古龙《萧十一郎》——第七章沈太君的气派>> 古龙《萧十一郎》 第七章沈太君的气派 沈家庄在大明湖畔,依山面水,你只要看到他们门口那两尊古老石狮子,就可 想见这家家族历史的辉煌与悠久。 ?沈家庄的奴仆并不多,但每个人都是彬彬有礼、训练有素,绝不会令任何人觉 得自己受了冷落。 自从庄主沈劲风夫妇出征流寇:双双战死在嘉峪关口之后,沈家庆近年来实是 人丁凋零,只有沈太君一个人在支持着门户。 但沈家庄在江湖人心目中的地位却非但始终不坠,而且反而越来越高了。这并 不完全是因为大家同情沈劲风夫妇的惨死、崇敬他们的英节,也因为这位沈太君的 确有许多令人心服之处。 ?连城璧一早就出城去迎接护刀入关的人了,此刻在大厅中接待宾客的,是沈太 君娘家的侄子‘襄阳剑客”万重山,最早来的是“三原”杨开泰。 他还带来了两位“朋友”。一位是个很英俊的白面书生,叫‘冯士良’,另一 位是冯士良的堂弟,叫“冯五”。 万重山阅人多矣,总觉得这两位“冯先生”都是英气逼人,武功也显然有很深 的火候,绝不会是江湖中的无名之辈。 但他却偏偏从未听说过这两个人的名字。 万重山心里虽奇怪,表面却不动声色,绝口不提。他信得过杨开泰,他相信杨 开泰带来的朋友绝不会是为非作歹之徒, ?但厉刚就不同了, 厉刚来得也很早,万重山为他们引进过之后,厉刚的一双尖刀般的眼睛,就一 直在盯着这两位“冯先生。” 这位以三十六路“大开碑手”名扬天下的武林豪杰,不但一双眼神像尖刀,他 整个人都像是一把刀,出了鞘的刀! 风四娘被他盯得几乎有些受不住了,但萧十一郎却还是面带微笑,安然自若, 完全不住乎。 萧十一郎和别人不同的地方,就是他什么都不在乎。 然后柳色青也来了。 再到的是徐青藤。这位世袭的杭州将军,果然是人物风流,衣衫华丽!帽上缀 着的一粒珍珠,大如鸽卵,一看就知道是价值连城之物,但他对人却很客气,并未 以富贵凌人,也没有什么架子。 这其间还到了几位客人,自然也全都是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,但厉刚的眼睛却 还是一直在盯着萧十一郎。 杨开秦也觉得有些不对了,搭讪着道:“厉兄近来可曾到少林去过?’ 厉刚板着脸点了点头,忽然道:“这位冯兄是阁下的朋友?” ?杨开泰道,“不错。” 厉刚道:“他真的姓冯?” ?风四娘一肚子火,实在忍不住了,冷笑道:“阁下若认为我们不姓码,那么我 们应该姓什么呢?” 厉刚沉着脸,道:“两位无论姓什么,都与厉某无关!只不过厉某平生最见不 得藏头露尾、改名换姓之辈,若是见到,就绝不肯放过。” ?风四娘脸色已变了,但万重山已抢着笑道:“厉兄为人刚正,是大家都知道 的。” 徐青藤立刻也笑着打岔,问道:“白水兄呢?为何还没有来?” 万重山轻轻叹息了一声,道:“白水兄已在峨嵋金顶剃度,这次只怕是不会来 的了。” 徐青藤扼腕道,“他怎会如此想不开?其中莫非还有什么隐情么?” ?厉刚忽然一拍桌子,厉声道:“无论他是为了什么,都大大的不该!朱家世代 单传,只有他这一个独子,他却出家做了和尚!常言道;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。亏 他还念过几天书,竟连这句话都忘了,我若见了他——哼!” ?万重山和徐青藤面面相觑,谁也不话了。 风四娘一肚子气还未消,忍不住冷笑道:“你看这人多奇怪,什么人的闲事他 都要来管管。” 厉刚霍然长身而起,怒道:“我就是喜欢管闲事,你不服?” 杨开泰也站了起来,大声道:“厉兄莫要忘了,他是我的朋友。” 厉刚道:“是你的朋友又怎样,厉某今日就要教训教训你这朋友。” 杨开泰脸都涨红了,道:“好好好,你——你——你不妨先来教训教训我 吧!” 两人一挽袖子,像是立刻就要出手,满屋子的人竟没有一个站出来劝架的,因 为大家都知道厉刚的脾气,谁也不愿再自讨无趣。 突听一人道:“你们到这里来,是想来打架的么?” 这句话说得本来不大高明,非但全无气派,也不文雅,甚至有些像贩夫走卒在 找人麻烦。 但现在这句话由这人嘴取说出来,分量就好像变得忽然不同了,谁也不会觉得 这句话说得有丝毫不雅、不高明之处——因为这句话是沈太夫人说出来的。 沈太君无论年龄、身份、地位,都已到了可以随便说话的程度。能够挨她骂的 人,心里非但不会觉得难受,反而会觉得很光荣。她若对一个人客客气气的,那人 反而会觉得全身不舒服。 这道理沈太君一向很明白. 无论对什么事,她都很明白。她听得够多、看得够多,经历过的事也够多了。 现在她的耳朵虽已有点聋,但只要是她想听的话,别人声音无论说得多么小,她还 是能将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。 若是她不想听的话,她就一个字也听不到了。 现在她的眼睛虽也不如以前那么明亮敏锐,也许已看不清别人的脸,但每个人 的心她却都能看得清清楚楚。 ?丫头们将她扶出来的时候,她正在吃着一粒蜜枣,吃得津律有昧,像是已将全 副精神都放在这粒枣子上。 方才那句话就好像根本不是她说的。 但厉刚、杨开泰都已红着脸,垂下了头,偏过半个身子,悄悄将刚卷起的衣袖 又放了下来。 满屋子的人都在恭恭敬敬地行礼。 ?沈太君笑眯眯地点了点头,道:“徐青藤,你帽子上这粒珍珠可真不错啊!但 你将它钉在帽子上,岂非太可惜了吗?你为什么不将它接在鼻子上呢?也好让别人 看得更清楚些。” 徐青藤的脸红了,什么话也不敢说。 ?沈太君笑眯眯地瞧着柳色青,又道:“几年不见,你剑法想必又精进了吧?天 下大概已没有人能比得上你了吧?其实你外号应该叫做‘天下第一剑’才对,至少 你身上挂的这把剑比别人的漂亮得多。” ?柳色青的脸也红了,他的手本来一直握着剑柄,像是生怕别人看不到,现在却 赶快偷偷的将剑藏到背后。 他们的脸虽红,却并没有觉得丝毫难为情,因为能挨沈太君的骂,并不是件丢 人的事。 ?没有挨骂的人,看来反倒有些怅依然若有所失。 杨开泰垂着头,讷讷道:“小侄方才一时无礼,还求太夫人恕罪。” ?沈太君用手扶着耳朵,道:“什么?你说什么?我听不见呀!” 杨开泰脸又红了,道:“小——小侄方才无——无礼——” 沈太君笑了道:“哦——原来你是说没有带礼物来呀!那有什么关系,反正我 知道你是个小气鬼,连自己都舍不得吃、舍不得穿,怎么会送礼给别人?” 杨开泰一句话也说不出了。 厉刚忍不住说:“晚辈方才也并未想和杨兄打架,只不过这两个人....” 沈太君道:“什么,你说这两人想打架?” 她笑眯眯地瞧了瞧风四娘和萧十一郎,摇头道:“不会的。这两个人看来都是 好孩子,怎么会在我这里打架?只有那种没规矩的野孩子才会在这里吹胡子、瞪眼 睛,你说是吗?” 厉刚楞了半响,终于还是垂首道:“太夫人说的是。” 风四娘越看越有趣,觉得这位老太婆实在有趣极了,她只希望自己到七八十岁 的时候,也能像这老太婆一样有趣。 沈太君笑道:“这地方本来客人还不少,可是自从璧君出了嫁之后,就已有很 久没这么热闹过了。我这才明白,原来那些人并不是来看成这老太婆的!但今天你 们若也想来看看我们那位大美人儿,只怕就难免要失望。” ?她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,道:‘我们那位大丫头今天可不能见客,她有 病。” 杨开泰脱口道:“有病?什么病?” 沈太君笑道:“傻孩子,你着急什么?她若真的有病,我还会这么开心?” 她挤了挤眼睛,故意压低声音,道:“告诉你,她不是有病,是有喜,但你千 万不能说是我说的,免得那丫头又怪我老婆子多嘴。” ?满屋子的人立刻又站了起来,只听“恭喜”之声不绝于耳,杨开泰更是笑得合 不拢嘴来。 风四娘瞪了他一眼,悄悄道:“你开心什么?孩子又不是你的。” 杨开泰的嘴立刻合了起来,连笑都不敢笑了。像他这么听话的男人,倒也的确 少见得很。 萧十一郎不禁在暗中叹了口气,因为他很明白一个男人是绝不能太听女人话 的!男人若是太听一个女人的话,那女人反会觉得他没出息。 萧十一郎无论和多少人在一起,都好像是孤孤单单的,因为他永远是个“局外 人”,永远不能分享别人的欢乐。 ?他永远最冷静,所以他第一个看到了连城璧。 他并不认得连城璧,也从未见过连城璧!可是他知道,现在从外面走进来的这 个人就是连城璧。 因为他从未见过任何人的态度如此文雅,在文雅中却又带着种令人觉得高不可 攀的清华之气。 世上有很多英俊的少年,有很多文质彬彬的书生,有很多气质不凡的世家子 弟,也有很多少年扬名的武林侠少,但却绝没有任何人能和现在走进来的人相比。 虽然谁也说不出他的与众不同之处究竟在哪里,但无论任何人只要瞧一眼,就会觉 得他确是的与众不同。 赵无极本也是个很出色的人,他的风采也会令许多人倾倒,若是和别人走在一 起,他的风采总是特别令人注意。 ?但现在他和这人走进来,萧十一郎甚至没有看见他。 他穿的永远是质料最高贵、剪裁最舍身的衣服,身上佩戴的每样东西都经过仔 细的挑选。每样都很配合他的身份;使人既不会觉得他寒伧,也不会觉得他做作, 更不会觉得他是个暴发户。 武林中像赵无极这么考究的人并不多,但现在他和这人一齐走进来,简直就像 是这人的跟班。 这人若不是连城璧,世上还有谁可能是连城璧?连城璧若不是这么样一个人, 他也就不是“连城璧”了! 连城璧也一眼就瞧见了萧十一郎。 ?他也不认得萧十一郎,也从未见过萧十一郎,更绝不会想到站在大厅门口石阶 上的这少年就是萧十一郎。 可是他只瞧了一眼,他就觉得这少年有很多和别人不同的地方——究竟有什么 不同,他也说不出。 ?他很愿多瞧这少年几眼,可是他没有这么做,因为盯着一个人打量是件很不礼 貌的事。 连城璧这一生中从未做过对任何人失礼的事。 等大家看到连城璧和赵无极的时候,当然又有一阵骚动。 然后,赵无极才拜见沈太夫人。 沈太君虽然还是笑眯眯的,但眼睛里却连一丝笑意都没有,她似乎已觉出事情 有些不对了。 赵无极拜道:“晚辈来迟,有劳太夫人久候,恕罪恕罪。” ?沈太君笑道:“没关系,来迟了总比不来的好,是吗?” 赵无极道:“是。’ 沈太君道:“屠啸天、海灵子,和那‘老鹰王’呢?他们为什么不来?难道没 有脸来见我?” 赵无鼓叹了口气,道:“他们的确无颜来见老夫人……” 沈太君的眼睛像是忽然变得年轻了,目光闪动,道:“刀丢了,是吗?” 赵无极垂下了头。 沈太君忽然笑了笑,道:“你用不着解释,我也知道这件事责任绝不在你。有 ‘老鹰王’和你们在一起,他一定会抢着要带那把刀,所以刀一定是在他手里丢了 的。” 赵无极叹道:“纵然如此,晚辈亦难辞疏忽之罪。若不能将刀夺回,晚辈是再 也无颜见武林同道的了。” ?沈太君道:“能自那‘老鹰王’手里将刀夺去的人,世上倒也没有几个,夺刀 的人是谁呀?那人的本领不小吧?”赵无极道:“风四娘。” 沈太君道:“风四娘——这名字我倒也听说过,听说她手上功夫也有两下子。 但就凭她那两下子,只怕还夺不走‘老鹰王’手里的刀吧!” ?赵无极道:“她自然还有个帮手。” 沈太君道:“是谁?” ?赵无极长长叹息了一声,一字字道:“萧十一郎!” 大厅中的人果然都不愧是君子,听到了这么惊人的消息,大家居然还都能沉得 住气,没有一个现出惊讶失望之态来的,甚至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!因为在这种 时候,无论说什么都会令赵无极觉得难堪。 ?君子是绝不愿令人觉得难堪的。 脸上露出惊讶之色的只有两个人,一个是杨开泰,一个是风四娘。杨开泰盯着 风四娘,风四娘却在盯着萧十一郎。 她心里自然觉得奇怪极了,她自然知道丢的那把刀并不是真刀,那么,真刀到 哪里去了? 听到“萧十一郎”这名字,沈太君才皱了皱眉,喃喃道:“萧十一郎,萧十一 郎……最近我怎么总是听到这人的名字,好像天下的坏事都被他一个人做尽了。” 她忽又笑了笑,道:“我老婆子倒真想见见这个人.一个人能做出这么多坏事 来,倒也不容易。” ?厉刚板着脸道:“此人不除,江湖难安!晚辈迟早总有一天提他的首级来见太 夫人。” 沈太君也不理他,却道:‘徐青藤,你想不想要萧十一郎的头?” 徐青藤沉吟着,道:“厉兄说得不错,此人不除,江湖难安。” 沈太君不等他说完,又道:“柳色青,你呢?” 柳色青道:“晚辈久已想与此人一较高低。” 沈太君目光移向连城璧,道:“你呢?” 连城璧微笑不语。 沈太君摇着头,喃喃道:“你这孩子什么都好,就是太不爱说话了——你们信 不信,他到我这里来了半个月,我还没有听他说过十句话。” 杨开泰张开嘴,却又立刻闭上了。 ?沈太君道:“你想说什么?说呀!难道你也想学他?” 杨开泰偷偷瞟了风四娘一眼,道:“晚辈总觉得有时不说话反比说话好。” 沈太君笑了,道:“那么你呢?你想不想杀萧十一郎?” ?杨开泰道:“此人恶名四溢,无论谁能除去此人,都可名扬天下,晚辈自然也 有这意思,只不过——” 沈太君道:“只不过怎样?” 杨开泰垂下头,苦笑道:“晚辈只怕还不是他的敌手。” 沈太君大笑道:“好,还是你这孩子说话老实,我老婆子就喜欢这种规规矩 矩、本本份份的人,只可惜我没有第二个孙女嫁给你。” ?杨开泰的脸马上又涨红了,眼睛再也不敢往风四娘那边去瞧——风四娘脸上是 什么表情,他已可想象得到。沈太君目光这才回到厉刚身上,淡谈道:“你看,有 这么多人都想要萧十一朗的头,你想提他的头来见我,只怕还不大容易吧!?” ?风四娘瞧着萧十一郎:“你感觉如何?” 萧十一郎道:“我开心极了。” 风四娘道:“开心?你还觉得开心?’ ?萧十一郎笑了笑,道:“我倒还不知道我的头如此值钱,否则只怕也早就送进 当铺了。”风四娘也笑了。 夜很静,她的笑声就像是银铃一样。 这是沈家庄的后园,每个客人都有间客房;到了沈家庄的人著不肯住一晚上, 那岂非太不给沈太君面子了。 风四娘的笑声很快就停了下来,皱起眉道,“我们夺到的明明是假刀,但他们 丢的却偏偏是真刀,你说这件事奇怪不奇怪?” 萧十一郎道:“不奇怪。” 风四娘道:“不奇怪?你知道真刀到哪里去了?” 萧十一郎道:“真刀…” 他刚说出两个字,就闭上嘴。 因为他已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向这边走了过来。他知道必定是杨开泰,只有 君子的脚步声才会这样重。 君子绝不会偷偷摸摸地走过来偷听别人的说话。 ?风四娘又皱起了眉,喃喃道:“阴魂不散,又来了——” 她转过身,瞪着杨开泰,冷冷道:“你是不是要我谢谢你?” 杨开泰涨红了脸,道:“我——我没有这意思。” ?风四娘道;‘我本来是应该谢谢你,你方才若说出我是风四娘,那些人一定不 会放过我.” 杨开泰道:“我为什么要——要说?” 风四娘道:“他们不是说我就是那偷刀的贼么?” 杨开泰擦了擦汗,道:“我知道你不是。” 风四娘道:“你怎么知道?” 杨开泰道:“因为——因为——我相信你。” 风四娘道:“你为什么相信我?” 杨开泰又擦了擦汗,道:“没有为什么,我就是——就是相信你。” 风四娘望着他,望着他那四四方方的脸,诚诚朴朴的表情,风四娘的眼睛忍不 住有些湿了。 ?她就算是个木头人,也有被感动的时候,在这一刹那间,她也不禁真情流露, 忍不住握住了杨开泰的手,柔声道:“你真是个好人。” 杨开泰的眼睛也湿了,吃吃道:“我——我并不太好,我——也不太坏,我— —” 风四娘嫣然一笑,道:“你真是个君子,可也真是个呆子…。.”